你知道最深的伤害往往裹着‘为你好’的糖衣吗?黄金配资开户官网
儿媳苏晴生完三胎后整夜睁眼到天亮。
我心疼儿子加班挣钱买的进口安眠药,更信不过那些“有毒”的西药。
当发现她把药藏进维生素瓶子时,一个‘为她好’的念头疯长起来。
我翻出老家带来的助眠土方粉末,每晚偷偷调换一颗。
看着她气色渐好,我暗自得意:老法子果然灵验!
直到那天她哄孩子时突然栽倒,身体僵直抽搐……
第一章
苏晴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,浴室顶灯惨白的光线刺得她眼睛发酸。镜子里映出一张脸,苍白得像张揉皱又展开的纸,眼睑下方挂着两团浓重的青黑,那是时间一刀刀刻下的疲惫印记。头发随意地绾在脑后,几缕碎发被水汽濡湿,黏在汗涔涔的额角。她用力闭了闭眼,再睁开,那深不见底的倦意依旧沉甸甸地压在瞳孔深处,驱之不散。
展开剩余97%哗哗的水流声是这寂静深夜唯一的背景音。客厅的挂钟指针,似乎又悄悄往前挪动了一格。凌晨三点半。又一个无法安眠的夜。三宝在隔壁小床里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,像小猫爪子在她紧绷的神经上轻轻挠了一下。她立刻屏住呼吸,侧耳倾听,直到那细微的声响重新被寂静吞没,才缓缓吐出一口气,肩膀垮了下来,疲惫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。睡眠,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侈品。
第二章
“妈,真不用,我没事。”苏晴试图扯出一个笑容,嘴角却僵硬地牵动了一下,显得无比勉强。她看着婆婆李秀兰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、颜色可疑的汤水走过来,浓重的中药味瞬间弥漫在狭小的厨房里,混杂着炖煮过度的土鸡气味,让她胃里一阵翻搅。
李秀兰不容分说地把碗塞进她手里,碗沿烫得她一哆嗦。“什么没事!瞧瞧你这脸,白得跟纸似的,眼窝都陷进去了!生大宝、二宝那会儿也没见你这样啊!”婆婆的声音又急又响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,“这可是我托人从老家带来的方子,老山参须炖的土鸡,最是补气血安神!快,趁热喝了!一滴都不许剩!”
苏晴盯着碗里漂浮着的油花和几根细小的、颜色深褐的参须,胃里的不适感更重了。她不是不感激婆婆的关心,可这种近乎强制性的进补,连同那无孔不入的“经验之谈”,像一张无形的网,勒得她喘不过气。身体的极度疲惫与精神的沉重枷锁交织在一起,几乎要将她压垮。她深吸一口气,努力压下那股反胃的感觉,捏着鼻子,将那碗味道浓烈怪异的汤水灌了下去。温热粘稠的液体滑过喉咙,带来的不是安慰,而是一种更深的、被无形绳索捆缚的窒息感。
第三章
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,光影在墙壁上拖出长长的、摇晃的暗影。苏晴蜷在沙发一角,身上搭着条薄毯,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。她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电视屏幕,里面正播放着午夜时段的购物广告,主持人亢奋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和虚假。脑子像灌满了沉重的铅块,混沌一片,无法思考,也无法真正休息。每一次尝试闭眼,眼前就仿佛有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在旋转、碰撞,尖锐的边缘刮擦着神经末梢。困倦感如同跗骨之蛆,啃噬着她的理智,可身体深处那个名为“睡眠”的开关,却彻底失灵了。
轻微的脚步声传来。苏晴没有回头,只是下意识地将搭在薄毯外的手往里缩了缩。丈夫陈明在她身边坐下,沙发垫陷下去一块。他身上还带着刚从书房加班出来的、淡淡的烟味和电脑主机散热的风尘气。他沉默了一会儿,伸出手,干燥温暖的手掌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,轻轻握了握。
“还睡不着?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。
苏晴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,喉咙发紧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她能感觉到他指尖传来的温度,却无法从中汲取到任何力量。一种巨大的、难以言喻的孤独感攫住了她,仿佛置身于一片荒芜的冰原,即使身边坐着最亲近的人,那彻骨的寒意也无法驱散分毫。丈夫的陪伴是真实的,但那份源于身体深处、日夜不休的枯竭感,却顽固地横亘在他们之间,像一道无形的、冰冷的墙。
第四章
“王医生,”苏晴的声音有些发飘,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病历本的边缘,留下浅浅的印痕,“我试过数羊,试过泡脚,试过听那些所谓的白噪音……都没用。婆婆炖的那些汤药,我也都喝了。可……”她顿住了,巨大的无力感让她几乎失语,只是抬手指了指自己眼下的乌青,“……越来越糟。白天像踩在棉花上,抱着孩子都怕摔了。”
王医生,一位气质温婉的中年女医生,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,目光温和而专注地落在苏晴脸上,仔细审视着她憔悴的容颜和眼中密布的红血丝。她翻看着之前的就诊记录,手指在“产后三个月”的字样上点了点。
“苏晴,你这种情况,考虑是产后抑郁伴随的重度睡眠障碍。”她的声音清晰而平稳,“身体激素的巨大变化,加上照顾三个孩子的精神体力双重透支,尤其是新生儿夜间的频繁哺乳需求,彻底打乱了你的睡眠节律。长此以往,对你自己,对孩子,对整个家庭,都非常危险。”她放下记录本,身体微微前倾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慎重,“单纯靠意志力或者一些辅助疗法,恐怕很难有效了。我建议,短期、小剂量地使用处方安眠药物,帮助你重建基础的睡眠结构,这是目前最科学、也最必要的干预手段。”
第五章
夜深得像化不开的浓墨。主卧的门紧闭着,隔绝了客厅微弱的光线。苏晴坐在床边,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小小的棕色药瓶,瓶身光滑冰凉。房间里只有三宝均匀细微的呼吸声。她拧开瓶盖,倒出一粒白色的小药片,在掌心显得那么微小,却又仿佛重若千钧。她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,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,杯中的水漾开一圈圈细小的涟漪。犹豫只持续了几秒,对睡眠的极度渴望压倒了所有顾虑。她一仰头,将药片和水吞了下去。
药片滑过喉咙,留下一点微苦的回味。她重新躺下,拉好被子,身体僵硬地平躺着,等待命运的宣判。时间一分一秒流逝,墙上的夜光挂钟指针发出极其微弱的滴答声,在她听来却如同擂鼓。就在她几乎又要陷入熟悉的焦躁循环时,一种奇异的、久违的松弛感,如同春日里缓慢涨起的温暖潮水,悄然从脚底漫涌上来,一点一点地浸润了她僵硬的四肢百骸。
那根紧绷了不知多少日夜的弦,终于,极其轻微地,松动了。意识并没有立刻沉入黑暗,而是像一片羽毛,在温暖的水流中缓缓飘荡、下沉,前所未有的安宁包裹了她。当三宝在凌晨两点多发出第一声哼唧时,苏晴几乎是瞬间惊醒,但这一次,伴随惊醒而来的不再是心脏狂跳、冷汗涔涔的绝望感,而是一种……虽然疲惫却清晰的意识。她甚至能感觉到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“睡过一会儿”的踏实感。她熟练地侧身,把小小软软的身体揽入怀中哺乳。黑暗中,一滴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,砸在枕头上,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。那是久旱逢甘霖的酸楚,是绝望中抓住浮木的脆弱庆幸。
第六章
“多少?!”李秀兰的声音猛地拔高,像根尖锐的针,瞬间刺破了厨房里原本还算平和的氛围。她手里还捏着刚从儿子陈明口袋里翻出来的那张皱巴巴的药房收据,指尖用力得泛白,眼睛死死盯着上面的数字,仿佛要把那串打印出来的冰冷数字烧穿。那是苏晴安眠药的价格。“就这点小药片?金子做的吗?!”
陈明正弯腰在水槽边洗手,被母亲突如其来的质问惊得动作一顿。水龙头哗哗地流着水,溅湿了他的袖口。他关了水,甩甩手,转过身,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倦怠和无奈。“妈,那是进口的处方药,医生开的,效果比较好,副作用也小。晴晴她……真的需要这个才能睡一会儿。”
“需要?我看她是被那些黑心医院、黑心药厂给唬住了!”李秀兰气得胸口起伏,把收据“啪”地一声拍在沾着水渍的料理台上,“什么进口药!不就是让人睡觉的吗?我们以前,心里不存事,沾枕头就着!再不济,喝碗热乎的酸枣仁汤,安安稳稳睡到大天亮!哪用得着花这种冤枉钱!”她越说越激动,手指点着收据,“你看看!你看看这钱!你天天加班熬到后半夜,挣这点辛苦钱,就让她这么糟蹋?是药三分毒!尤其这种西药,吃多了脑子要吃坏的!以后变成个傻子怎么办?孩子怎么办?啊?!”
陈明看着母亲因愤怒而涨红的脸,听着她连珠炮似的指责,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,一股深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。他知道母亲的固执,也明白她的出发点有心疼自己挣钱不易的成分。他疲惫地抹了把脸,声音低哑:“妈,没那么严重。医生有分寸。晴晴她……真的很辛苦。”他想替妻子辩解几句,可面对母亲根深蒂固的观念和此刻熊熊燃烧的怒火,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。他最终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,叹了口气:“这事您别管了,药必须吃。”说完,他拿起收据,胡乱塞回口袋,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让他窒息的厨房。留下李秀兰一个人站在原地,盯着儿子仓惶离去的背影,眼底翻涌着强烈的不认同、心疼儿子的委屈,还有一丝被忤逆的愠怒。那些白色的小药片,在她心里彻底和“昂贵”、“有毒”、“害人精”划上了等号。
第七章
一个寻常的午后,阳光懒洋洋地透过纱帘洒进来,在客厅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苏晴抱着咿咿呀呀的三宝在窗边轻轻摇晃,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,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。好不容易把孩子哄得有些迷糊,她自己也困得几乎站立不稳。她小心翼翼地将三宝放进婴儿床,盖好小被子,确认小家伙呼吸均匀地睡沉了,才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,挪到电视柜旁。
她拉开那个平时放些零碎小物件、比如备用电池和螺丝刀的抽屉。动作有些迟滞,手指在抽屉里摸索了一会儿,才从一堆杂物底下,摸出一个不起眼的、贴着“维生素C”标签的白色小药瓶。她拧开瓶盖,倒出一粒白色药片,动作熟稔。客厅里很安静,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在规律地走动。苏晴完全没有留意到,主卧的房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隙。门缝后面,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,盯着她手中那个小小的药瓶,以及她仰头吞下药片的动作。那双眼睛里,瞬间燃起了然、震惊,以及一种混杂着“果然如此”的愤怒和“必须阻止”的决绝火焰。门缝悄然合拢,没发出一丝声响,仿佛从未被打开过。苏晴毫无察觉,她吞下药片,靠在沙发扶手上,疲惫地闭上眼,等待着那点珍贵的、能让她短暂逃离痛苦的安宁降临。电视柜抽屉里那瓶伪装的“维生素C”,成了她隐秘的救命稻草,却也成了悬在头顶、即将坠落的利刃。
第八章
夜深人静,整个城市沉入梦乡。主卧里,苏晴和三宝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,一个深沉,一个细微。客厅里一片漆黑,只有窗外远处零星的路灯光芒透进来,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。一个佝偻的身影,像幽灵一样,踮着脚尖,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电视柜前。
李秀兰的心跳得又急又响,在死寂的夜里几乎要撞破胸膛。她屏住呼吸,侧耳倾听着主卧方向的动静,确认只有平稳的呼吸声后,才颤抖着手,极其缓慢、小心地拉开了那个抽屉。木头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“吱呀”,在她听来却如同惊雷。她僵在原地,心脏骤停了几秒,直到确认没有惊醒任何人,才敢继续动作。
抽屉里,那个贴着“维生素C”的白色小药瓶,在窗外透入的微光下,冷冷地反射着一点幽暗。李秀兰伸出枯瘦的手指,指尖因为紧张而冰凉。她拿起药瓶,冰冷的触感让她哆嗦了一下。她紧紧攥着药瓶,像攥着一个烫手的山芋,又像握着拯救儿子家庭的圣物。她蹑手蹑脚地退回自己的小房间,反手轻轻掩上门,背靠着冰冷的门板,才敢大口喘气。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。
她拧开床头一盏光线昏黄的小台灯。在昏暗的光线下,她拧开药瓶盖,将里面剩余的十几粒白色小药片全部倒在掌心。看着这些在她眼中如同毒物般的小圆片,她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,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使命感。她拉开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,从最深处摸索出一个用旧手帕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纸包。纸包里,是她上次回老家时,特意从村里那个据说很灵验的“老仙姑”那里求来的“安魂助眠散”——一种混杂着不知名草根树皮磨成的深褐色粉末,散发着浓烈呛鼻的土腥味和草药味。
她找出几个空胶囊壳——这是她以前买来分装其他保健品剩下的。昏黄的灯光下,她布满皱纹和老茧的手,以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,开始了她的“工作”。她用一根挖耳勺那么小的塑料勺,极其小心地从纸包里舀出一点深褐色粉末,仔细地灌入空胶囊壳中。粉末很粗糙,灌装并不容易,一些细小的颗粒洒落在桌面上。她耐心地、一粒一粒地装着,直到装满了十几粒深褐色的胶囊。然后,她拿起苏晴那个白色药瓶,将里面原有的白色药片全部倒进自己带来的另一个空药瓶里藏好,再将这十几粒她亲手制作的“土方安眠药”,一粒一粒,郑重地放回那个贴着“维生素C”标签的白色药瓶里。
做完这一切,她看着手里这个外观毫无变化的药瓶,长长地、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。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和成就感涌上心头。她甚至想象着苏晴吃下这些“纯天然”的药粉后,能睡得比吃“毒药”时更安稳香甜,气色越来越好,儿子也不用再花那么多冤枉钱……她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抹自得的、笃定的笑意。她再次踮起脚尖,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潜回客厅,将那个装着“爱心特制药”的瓶子,小心翼翼地放回电视柜抽屉的原位,仔细抹平一切痕迹。黑暗重新笼罩客厅,仿佛什么罪恶都未曾发生。只有空气中,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怪异而呛人的土腥味。
第九章
日子在奶粉尿布和孩子们的笑闹哭声中,不紧不慢地滑过。自从开始服用抽屉里那个“维生素瓶”里的“药”,苏晴的睡眠状况,在旁人眼里,似乎真的有了“改善”。
至少,表面上是这样。
晚饭后,李秀兰一边利落地收拾着碗筷,一边状似无意地抬眼打量着正抱着三宝轻轻拍嗝的苏晴。暖黄的灯光下,苏晴的脸颊似乎比前些日子多了一点血色——虽然那血色在李秀兰看来,更像是灯光柔和的错觉,或者她内心强烈愿望投射出的结果。更重要的是,苏晴不像之前那样,常常在晚饭桌上就困得眼皮打架、哈欠连天,甚至好几次差点把脸埋进饭碗里。
“晴啊,”李秀兰擦着桌子,语气带着明显的欣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邀功,“最近看着精神头好多了?晚上能睡着点儿了吧?我就说嘛,那些个西药,贵得要死还伤身子,哪比得上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,又安全又管用!人呐,有时候就是太娇贵了,放以前,生完孩子该下地干活还不是照样干?哪来那么多睡不着觉的毛病!”
苏晴拍着三宝后背的手微微一顿。她确实……不那么频繁地在晚饭时就困得灵魂出窍了。但只有她自己知道,这种“改善”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。她晚上躺下后,意识依旧像是漂浮在浑浊的水面上,无法真正沉入水底。睡是“睡”了,却像是被一层厚厚的、粘稠的油膜包裹着,意识模糊,梦境光怪陆离、支离破碎,醒来时非但没有神清气爽,反而感觉头脑更加昏沉,身体深处透出一种被掏空般的虚乏。白天,那种踩在棉花上的漂浮感非但没有消失,反而变本加厉,有时甚至会出现短暂的失神,眼前发黑,需要扶着东西才能站稳。记忆力也差得离谱,刚说过的话转头就忘,钥匙放错地方更是家常便饭。
她张了张嘴,想告诉婆婆,自己感觉并不好,反而更不对劲了。可看着婆婆那张写满“你看我说对了吧”和“我这都是为你好”的脸,听着那套“以前如何如何”的理论,涌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。她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,不仅仅是身体的,更是心灵的。一种不被理解的孤独,和一种连自己身体感受都无法准确表达的憋闷,沉甸甸地压在心口。她最终只是垂下眼帘,看着怀里已经睡着的三宝,低低地“嗯”了一声,算是回应。那声“嗯”轻飘飘的,落在她自己耳朵里,都显得那么空洞无力。
第十章
一个多月后,王医生诊室。苏晴坐在就诊椅上,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,脸色依旧苍白,眼底的乌青淡了些,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灰败气息。她努力集中精神,向王医生描述着这段时间的感受:“……王医生,是能‘睡’了,但那种感觉很奇怪,像……像是昏迷过去一样,醒来头更痛,更晕,白天整个人都是懵的,反应很慢,记性也差了很多。有时候抱着孩子,会突然眼前发黑,站不稳……感觉……比以前更糟了。”她的声音越来越低,带着困惑和自我怀疑。
王医生眉头紧锁,仔细听着,手指在病历上快速记录着。苏晴的状态确实让她心生警惕。这种“改善”后的恶化,透着蹊跷。“你一直在按时按量服用我给你开的药吗?”她问,目光锐利。
“嗯,”苏晴点头,随即又有些犹豫地补充,“就是……就是那个白色小药片,我放在维生素瓶里的那个,每晚睡前一颗。”
王医生点点头,快速开出一系列检查单。“情况有点复杂,需要详细排查一下。血常规、生化、甲状腺功能……还有,”她顿了一下,加重了语气,“丙戊酸钠的血药浓度检测,这个很重要。先去缴费做检查吧。”
第十一章
冰冷的采血针扎进皮肤,苏晴木然地望着自己暗红色的血液缓缓流入采血管。检查过程繁琐而漫长。等待结果的一个多小时里,她坐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长椅上,只觉得周围的嘈杂声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,模糊不清。一种巨大的、不祥的预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,让她几乎喘不过气。陈明接到电话匆匆赶来,脸上写满焦虑,紧紧握着她的手,掌心却和她的一样冰凉。
终于,王医生拿着厚厚一叠报告单回到了诊室。她的脸色异常凝重,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“川”字。她没有立刻说话,而是将报告单在桌面上摊开,手指用力地点在其中一张上,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。
“苏晴,”她的声音低沉而严肃,带着一种压抑的震惊,“你的血常规显示轻度贫血,这可能是你乏力的原因之一。但最严重的问题在这里——”她的手指重重敲在那张报告单上,“你体内的丙戊酸钠血药浓度……几乎检测不到!”
“什么?”苏晴和陈明同时失声惊呼,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。丙戊酸钠?那是什么?苏晴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“丙戊酸钠,就是你一直在服用的那个‘白色小药片’的主要成分!”王医生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愤怒和后怕,“它是一种情绪稳定剂,也用于治疗某些癫痫,同时对严重的睡眠障碍有辅助作用!但它需要维持稳定的血药浓度才能起效!你吃了一个多月,浓度竟然是零?!这怎么可能?!”
诊室里死一般的寂静。苏晴的脸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,变得惨白如纸。她茫然地看着王医生,又看看同样震惊得说不出话的陈明,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巨手,猛地攥紧了她的心脏。零?她明明每晚都吃了那颗药……那个维生素瓶里的药……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陈明,又猛地想起婆婆李秀兰那些关于“西药有毒”、“浪费钱”的激烈言辞……一个可怕的、让她浑身血液都几乎冻结的念头,如同黑暗中骤然劈下的闪电,狠狠地击中了她!
第十二章
夕阳的余晖将客厅染上一层不祥的橘红。门被陈明用钥匙打开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苏晴几乎是跌撞着冲进来,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刺眼的报告单,纸张在她手中簌簌发抖。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,目光直直地射向正坐在沙发上、抱着二宝看图画书的李秀兰。婆婆脸上那惯常的、带着点掌控感的平静,此刻在她眼中无比刺眼。
“妈!”苏晴的声音嘶哑破碎,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,她将报告单猛地拍在茶几上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“这药!抽屉里那个维生素瓶里的药!是不是你?!是不是你换了我的药?!”她的质问如同淬了毒的冰锥,狠狠扎向李秀兰。
李秀兰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浑身一哆嗦,怀里的二宝也被吓得哇一声哭了起来。她下意识地搂紧孩子,眼神先是茫然,随即接触到苏晴那双燃烧着愤怒、绝望和疯狂的眼睛,以及儿子陈明铁青的脸和沉痛的目光时,她脸上的血色“唰”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。慌乱、心虚、以及一种被当众揭穿的羞耻感瞬间攫住了她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她嘴唇哆嗦着,眼神躲闪,抱着二宝的手无意识地收紧,勒得孩子哭声更大,“我那是为你好!为这个家好!那些西药都是毒!吃了会变傻的!我……我换了老家的秘方,纯草药的,安神助眠,没一点坏处!你看你……你这不睡得挺……”她试图辩解,声音却越来越小,底气在苏晴那濒临崩溃的眼神和儿子无声的谴责下消失殆尽。
“为我好?”苏晴像是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笑话,她猛地向前一步,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药力失效后汹涌反扑的疲惫感而剧烈摇晃,眼前阵阵发黑,“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药?!医生说我体内浓度是零!零啊!你知不知道突然停药有多危险?!我会……”一阵强烈的眩晕毫无预兆地袭来,如同巨浪拍岸,瞬间冲垮了她仅存的意识堤坝。
她的话戛然而止。身体猛地一僵,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。下一秒,在陈明惊恐欲裂的“晴晴!”呼喊和李秀兰骤然放大的瞳孔中,苏晴直挺挺地、像根失去支撑的木桩一样,重重地向前栽倒下去!额头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狠狠磕在冰冷的茶几边缘!鲜血瞬间涌出,蜿蜒而下,刺目的红在橘色的夕照下显得格外狰狞。
更恐怖的是,她的身体并没有因为撞击而瘫软,反而开始剧烈地、不受控制地抽搐!四肢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僵直、绷紧、弹动,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。牙齿死死咬合在一起,发出可怕的摩擦声,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带着血丝的白沫。她的眼睛向上翻起,露出大片的、毫无生气的眼白。
“啊——!!!”李秀兰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,怀里的二宝吓得哭声都变了调。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孩子,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,瘫软在地,手脚并用地往后爬,脸上是见了鬼一般的极致恐惧,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,死死盯着地上那个剧烈抽搐、口吐白沫、额头鲜血淋漓的身影。
“晴晴!!”陈明肝胆俱裂,巨大的恐慌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,又瞬间冻结。他扑跪过去,本能地想要按住苏晴剧烈抽搐的身体,却又怕伤到她,双手颤抖着悬在半空,声音撕裂般沙哑,“别咬舌头!晴晴!别咬!”他慌乱地试图掰开她的嘴,手指却被无意识紧咬的牙齿磕碰得生疼。他猛地抬头,朝着吓傻了的母亲发出野兽般的嘶吼:“打120!快打120啊!!!” 整个客厅,瞬间被孩子的哭嚎、男人绝望的嘶吼、女人惊恐的尖叫,以及那具身体在地板上疯狂抽搐撞击出的沉闷恐怖声响所填满,如同人间炼狱。
第十三章
急诊室门楣上刺眼的红灯,像凝固的血块,无声地灼烧着陈明的眼睛。他像一头焦躁的困兽,在冰冷狭窄的走廊里来回踱步,皮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。每一次踱步都牵扯着神经,每一次抬头望向那扇紧闭的门,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,几乎停止跳动。苏晴被推进去前那惨白如纸、布满鲜血和污秽的脸,身体失控抽搐的恐怖画面,如同烧红的烙铁,一遍遍在他脑海里灼烧。
李秀兰蜷缩在走廊角落的蓝色塑料椅上,整个人缩成了一团,仿佛想把自己从这个可怕的世界里藏起来。她脸色灰败,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,牙齿咯咯作响,眼神空洞失焦,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冰冷的瓷砖缝隙。儿子那声撕心裂肺的“打120”的吼叫,还有苏晴倒下时那声沉闷的撞击和随之而来的可怕抽搐声,在她脑子里反复回放,如同最恐怖的魔音。冷汗早已浸透了她的后背,冰冷粘腻。她不敢抬头,不敢看儿子,更不敢去想那扇门后儿媳妇现在是什么光景。恐惧和巨大的、灭顶般的悔恨如同冰冷的潮水,将她彻底淹没、窒息。她抖得像个风中的落叶。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是一个世纪,那扇沉重的、象征着生死的门终于被从里面推开。一个穿着绿色洗手衣、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,眼神疲惫而凝重。
陈明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去,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:“医生!我老婆!苏晴!她怎么样了?!”
医生摘下口罩,露出一张同样写满倦意的脸,语气沉重:“暂时稳定住了。突发性癫痫大发作,非常凶险。额头的伤口已经缝合,没有伤到颅骨,算是不幸中的万幸。”他看着陈明瞬间煞白的脸,语气转为严厉的质问:“你们家属怎么回事?病人是不是一直在服用丙戊酸钠?她的血药浓度几乎为零!这种药能突然停吗?突然停药是诱发癫痫发作的高危因素!这是在玩命你们知不知道?!”
每一句质问都像一记重锤,狠狠砸在陈明的心上,也砸在角落里的李秀兰身上。李秀兰的身体猛地一颤,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,头埋得更低了,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。
“是……是……”陈明痛苦地闭上眼,再睁开时,眼底布满血丝和深沉的痛楚,他猛地转头,目光如同冰冷的利剑,直刺向角落里那个蜷缩的身影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带着刻骨的寒意,“是我妈!她……她把晴晴的药……偷偷换了!”
医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李秀兰,眼神瞬间变得复杂无比,混合着震惊、不解和强烈的谴责。他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最终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,疲惫地摇了摇头,转身又走进了那扇门。走廊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,和角落里那无法抑制的、如同受伤野兽般的、压抑而绝望的呜咽声。
第十四章
加护病房里一片纯白,只有监护仪器发出规律而单调的“嘀…嘀…”声,如同生命微弱而固执的节拍。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冰冷气味。苏晴躺在病床上,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,遮住了额角的缝合伤口,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,嘴唇干裂起皮。她闭着眼,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两片脆弱的阴影,脆弱的颈项上还贴着心电监护的电极片。手背上扎着留置针,透明的药液正一滴一滴,缓慢而持续地流入她的血管。她看起来异常安静,安静得让人心慌。
病房门被极其缓慢地推开一条缝。李秀兰站在门口,像一尊骤然苍老了十岁的石像。她佝偻着背,头发凌乱,眼窝深陷,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惊惶未定的血丝和浓得化不开的恐惧、悔恨。她死死抠着门框边缘的手指,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,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。
她不敢进去。那病床上苍白安静的身影,像一把烧红的烙铁,烫得她灵魂都在尖叫。她只是死死地盯着,贪婪地看着苏晴微微起伏的胸口,听着那微弱却证明她还活着的监护仪声音。每一次“嘀”声,都让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稍稍放松一丝,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攫住——万一……万一……巨大的后怕如同冰冷的巨蟒缠绕着她的心脏,越收越紧,让她几乎无法呼吸。她想起苏晴倒下时额头涌出的鲜血,想起那可怕的抽搐和口吐白沫的样子……如果……如果她再晚倒下几分钟,如果她是在抱着孩子的时候……李秀兰猛地打了个寒颤,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,四肢百骸都冻僵了。她不敢再想下去,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哽咽,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。
第十五章
“妈。”一个极其微弱、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,如同游丝般从病床上飘来。
李秀兰浑身猛地一震,像是被电流击中,惊惶地抬起头。只见苏晴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,那双眼睛因为虚弱而显得格外大,也格外空洞,正静静地看着门口的她。那目光里没有预想中的愤怒、怨恨,也没有指责,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,像一片荒芜的、被暴风雨彻底摧残过的原野。
李秀兰的眼泪瞬间决堤,浑浊的泪水汹涌而出,冲刷着她沟壑纵横的脸颊。她再也支撑不住,踉跄着扑到床边,腿一软,“噗通”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。她伸出枯瘦颤抖的手,想碰碰儿媳妇的手,却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,只能死死抓住冰冷的床沿,指甲刮擦着金属栏杆,发出刺耳的声音。
“晴……晴晴啊……”她的声音破碎不堪,被浓重的哭腔和悔恨堵得几乎不成调,“妈……妈错了!妈不是人!妈是老糊涂!妈……妈害了你啊!”她泣不成声,额头重重地磕在床沿上,发出沉闷的“咚、咚”声,“妈该死!妈该死啊!你打我吧!骂我吧!妈求求你……求求你好起来……妈给你当牛做马……妈……”她语无伦次,巨大的负罪感和恐惧让她几乎崩溃。
苏晴静静地看着她,看着这个跪在床前、哭得撕心裂肺、不断用额头撞击床沿的婆婆。额头上传来的闷响,一声声敲在她的心上。身体深处依旧残留着发作后的虚脱和隐隐的头痛。过了许久,久到李秀兰的哭声都变成了绝望的呜咽,苏晴才极其缓慢地、用尽全身力气般,微微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,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:
“妈……那药……苦吗?”
轻飘飘的一句问话,如同最锋利的冰锥,瞬间刺穿了李秀兰所有悔恨的哭喊和辩解。她猛地僵住,抬起涕泪横流、布满青紫撞痕的脸,难以置信地看向苏晴。那平静的眼神,那轻飘飘的问题,比任何愤怒的控诉和激烈的指责都更有力量,更让她无地自容,痛彻心扉。那深褐色的粉末,那浓烈的土腥味……她亲手灌装时,甚至带着一丝“良药苦口”的自得。苦吗?那何止是苦!那是穿肠毒药!是她亲手喂给儿媳妇的砒霜!
“呜……”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悲鸣从李秀兰喉咙深处爆发出来,她再也承受不住,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,瘫软在地板上,脸埋在臂弯里,肩膀剧烈地耸动着,发出压抑到极点的、绝望的嚎哭。那哭声里,只剩下纯粹的、深入骨髓的悔恨和痛苦,在冰冷的病房里久久回荡。苏晴疲惫地闭上了眼睛,一滴泪水,悄无声息地从她眼角滑落,没入鬓角的纱布里。
自从那天起,苏晴的失眠似乎真的“好转”了。
她不再在晚饭桌上就困得点头如捣蒜,眼下的乌青也淡了些许。
婆婆李秀兰脸上的得意日益明显,絮叨着“老方子就是灵验”。
只有苏晴自己知道,那种“睡”像被裹在浑浊的油里,醒来时头晕得像挨了闷棍,白天走路都像踩在棉花上。
抽屉里那个贴着“维生素C”标签的小瓶,成了她唯一的指望。
直到常规复检那天,王医生盯着刚出炉的血检报告,脸色瞬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。
“你体内的丙戊酸钠浓度……怎么会是零?”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严厉,“这药你一直在吃?”
苏晴茫然点头,一股冰冷的寒意猛地从脚底窜上脊梁骨——她每晚都吃了那瓶里的药,怎么会……浓度是零?
婆婆那些关于“西药有毒”、“浪费钱”的激烈言辞,瞬间在她脑中炸开!
难道……那个每晚给她片刻安宁的小药瓶里……早已不是原来的东西?
第十六章
加护病房的灯光白得刺眼。王医生站在苏晴床边,翻看着最新的检查报告,眉头紧锁,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。“苏晴,”她放下报告,目光直视着苏晴依旧苍白的脸,“情况比预想的复杂。这次突发严重癫痫,除了丙戊酸钠浓度骤降这个直接诱因,脑电图还捕捉到一些异常的放电波形。”她指了指报告上复杂的波形图,“结合你之前描述的‘怪异睡眠感’、频繁的眩晕和黑朦,我们高度怀疑,你长期服用的那种来历不明的‘土方粉末’,可能含有某些具有神经毒性的不明成分!”
神经毒性?这四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苏晴的耳朵。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,指尖冰凉。陈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,他猛地看向跪坐在角落阴影里、仿佛已经失去所有生气的母亲李秀兰,眼神锐利如刀:“妈!你到底给她吃了什么?!那个‘老仙姑’给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?!”
李秀兰被儿子那淬了冰的眼神吓得浑身一哆嗦,像是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被强行拽醒。她茫然地抬起头,脸上泪痕交错,眼神涣散,嘴唇哆嗦着:“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就是……就是仙姑给的……说是安神的……纯草药的……她……她没说有毒啊……”巨大的恐惧让她语无伦次,她手忙脚乱地在自己身上摸索着,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从衣服最内层的口袋里,掏出一个被揉得皱巴巴、沾着汗渍的小纸包,颤抖着递给王医生,“就……就是这个……都……都在这儿了……”
王医生接过纸包,戴上手套,极其小心地打开。里面是一些深褐色、夹杂着黑色颗粒和细小植物纤维的粗糙粉末,散发出一股浓烈刺鼻的、混合着土腥、霉味和某种怪异辛香的气息。她用小镊子捻起一点点,凑近仔细看了看,眉头锁得更紧。“这东西成分太复杂了,”她沉声道,“必须立刻送去做毒理分析和成分鉴定!这很可能就是导致苏晴脑电波异常和一系列神经症状的元凶!”
李秀兰听着“毒理分析”、“神经毒性”这些陌生的、却带着致命气息的词语,看着医生脸上那毫不掩饰的严峻表情,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粉碎了。她身体晃了晃,眼前发黑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抽气声,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,只剩下绝望的呜咽。她终于无比清晰地认识到,自己那所谓的“爱”和“为你好”,亲手喂下去的,是比砒霜更可怕的毒药。
第十七章
毒理分析报告的结果,像一块沉重的巨石,砸在每个人的心上。报告单上那些冰冷的化学名称——乌头碱残留、含有神经抑制成分的未知茄科植物提取物、过量的朱砂(硫化汞)……每一个字都触目惊心。王医生指着报告,语气沉重:“乌头碱有剧毒,微量即可致命,幸好残留不高,否则后果不堪设想!那种茄科植物成分有强烈的镇静和致幻作用,长期服用会严重损伤神经系统!朱砂里的汞是重金属,会慢性中毒,损害肾脏和大脑!这些成分混杂在一起,相互作用,药性猛烈且不可控,简直就是……毒药鸡尾酒!”
陈明听着这些可怕的词汇,看着报告单上那些代表死亡和伤害的化学式,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,拳头捏得咯咯作响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他猛地转身,双眼赤红地瞪着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母亲,那眼神再没有了半分往日的温情,只剩下燃烧的愤怒和冰冷的恨意:“毒药!妈!你听见了吗?!你给你儿媳妇吃的,是能要人命的毒药!你还口口声声说是‘为她好’?!你安的什么心?!”
李秀兰早已面无人色,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最后一片落叶。她看着儿子那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,听着那字字诛心的质问,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撕碎了。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,只是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头,指甲深深掐进头皮里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、如同破风箱般绝望的喘息。“我不知道……我真的不知道……仙姑说……仙姑说……”她颠来倒去地重复着,像个彻底坏掉的复读机。
“仙姑?!哪个仙姑?!哪个害人的仙姑?!”陈明彻底爆发了,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,猛地冲到李秀兰面前,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她,“说!地址!名字!我现在就去报警!我要告她非法行医!告她投毒害人!”他掏出手机,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,几乎握不住。
“不!不要!阿明!”李秀兰被“报警”、“投毒”这些字眼吓得魂飞魄散,她猛地扑过去,死死抱住儿子的腿,涕泪横流,“不能报警!妈求你了!妈……妈去坐牢!妈认罪!都是妈的错!是妈鬼迷心窍!是妈害了晴晴!妈该死!妈去死给你看行不行?求求你别……别闹大了……丢人啊……”她语无伦次,绝望地哀求着,用额头一下下重重磕着冰冷的地板,发出沉闷的“咚咚”声,额头上很快红肿一片,甚至渗出血丝。
病房里一片死寂,只剩下李秀兰绝望的哀求声、沉重的磕头声,以及陈明粗重压抑的喘息。苏晴疲惫地闭上眼,将头扭向一边。王医生看着这场人间惨剧,沉重地叹了口气。报警?追究那个虚无缥缈的“仙姑”?或许能泄一时之愤,但眼前这个崩溃绝望的老妇人,还有病床上亟待救治的苏晴,又该如何面对?那深不见底的“为你好”的深渊,吞噬的又何止是健康?
第十八章
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嘀嗒声。苏晴靠在摇起的病床上,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。身体里残留的毒素像细小的冰针,在神经末梢隐隐作痛。剧烈的癫痫发作如同一场风暴,虽然平息,却在她的大脑深处留下了沟壑纵横的印记。王医生的话言犹在耳:“……神经损伤需要时间,癫痫病灶已经形成,意味着未来复发的风险将如影随形……必须终身服药控制……那些重金属的排出更是漫长过程,对肾脏的负担……”
终身服药。复发风险。这些词语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。她下意识地抬手,摸了摸额角纱布下隐隐作痛的缝合伤口。镜子里的自己,苍白,憔悴,眼神里多了几分挥之不去的惊悸和茫然。曾经那个雷厉风行、处理工作游刃有余的自己,似乎被那场可怕的抽搐,连同那些不知名的毒粉,一起撕碎了。她甚至不敢用力回忆倒下那一瞬间的黑暗和失控感,那感觉如同跗骨之蛆,让她夜半惊醒,冷汗涔涔。
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。李秀兰端着一碗熬得稀烂的白粥,小心翼翼地蹭进来。她的背佝偻得更厉害了,头发几乎全白,乱糟糟地贴在头皮上。脸上是洗不净的憔悴和一种近乎卑微的讨好。她不敢看苏晴的眼睛,目光躲闪着,只敢盯着自己手里那碗粥。
“晴……晴晴,”她的声音干涩沙哑,像砂纸摩擦,“喝……喝点粥吧?刚熬的,烂糊,好消化……”她将碗放在床头柜上,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,碗底和桌面发出轻微的磕碰声。
苏晴的目光落在碗里那寡淡的、几乎透明的粥水上。胃里没有任何食欲,只有一片麻木。她沉默着,没有说喝,也没有说不喝。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。李秀兰局促地站在床边,两只手无措地在围裙上擦了又擦,嘴唇翕动着,似乎想说什么道歉的话,却又在苏晴那沉寂如水的目光下,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最终,她只是深深地、深深地弯下腰,对着苏晴,鞠了一个几乎九十度的躬,然后逃也似的,脚步踉跄地退出了病房。那碗白粥,在床头柜上慢慢失去了热气。苏晴依旧望着窗外,眼神空洞。伤害已经刻下,道歉显得如此苍白。未来漫长的康复之路,以及那悬在头顶、不知何时会落下的“复发”阴影,才是她必须独自面对的冰冷现实。终身携带的伤痕,成了“为你好”最残酷的注脚。
第十九章
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以下。往日孩子们嬉闹的声音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了,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。李秀兰像个真正的幽灵,在屋子里无声无息地移动。她不再靠近苏晴的房间,不再主动抱孩子,甚至吃饭都缩在厨房角落的小板凳上,迅速扒拉几口就躲回自己那个小小的储物间改成的卧室里。
只有在夜深人静,确认所有人都睡下后,她才敢像做贼一样,悄悄溜进客厅。她跪在冰冷的地板上,手里攥着一块粗糙的抹布,一遍又一遍,用力地擦拭着苏晴曾经倒下的地方,那块靠近茶几的地板。她擦得那么用力,指关节都泛白了,仿佛要将那渗入地板的、看不见的血迹和耻辱彻底擦除。有时,她会停下来,盯着那块被擦得发亮、几乎要褪色的地板,眼神空洞,然后眼泪就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滚落,砸在地板上,又被她慌乱地用抹布擦去。悔恨如同最毒的藤蔓,日夜缠绕着她的心脏,勒得她喘不过气。她不敢说话,不敢抬头,甚至不敢大声喘气,仿佛自己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罪孽的味道。这个家,曾经是她付出心血、引以为傲的领地,如今却成了囚禁她的、最痛苦的牢笼。每一寸空气都在无声地控诉着她的愚蠢和罪过。
第二十章
又是一个难熬的深夜。苏晴躺在床上,明明身体疲惫到了极点,意识却像一片浮萍,在混沌的水面上沉沉浮浮,无法真正安眠。白天王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:“……神经修复需要时间,失眠可能伴随很久……可以尝试辅助疗法……”她闭上眼,努力深呼吸,试图驱散脑子里那些纷乱的、带着惊悸的念头。
突然,门外传来极其轻微、压抑的啜泣声。像小动物受伤后的呜咽,断断续续,却又固执地钻进她的耳朵。是婆婆。声音是从她那个小房间的方向传来的,在寂静的夜里,显得格外清晰和……凄凉。
苏晴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。那哭声里饱含的痛苦和绝望,是如此真切,穿透了怨恨的壁垒,直抵心底。她想起婆婆跪在医院冰冷地板上磕头的样子,想起她端着那碗白粥时卑微颤抖的手,想起她像擦拭圣物一样疯狂擦拭地板的身影……怨恨依旧盘踞在心口,像一块冰冷的石头。但此刻,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悄然滋生——一种近乎悲悯的疲惫。她翻了个身,将被子拉高,蒙住了头。门外的呜咽声,却如同细密的针,持续不断地刺穿着夜的寂静,也刺穿着她试图筑起的心墙。伤害无法抹去,但听着那彻骨的悔恨哭泣,她忽然觉得,恨,也是一件很累很累的事情。
第二十一章
日子在一种沉重而诡异的平静中缓缓流淌。苏晴开始定期去医院做高压氧治疗,接受神经修复的理疗,每天按时按量地吞下那些控制癫痫和营养神经的药片,苦涩的味道在舌根久久不散。身体的力气一点点回来,像干涸的河床重新渗入细流,但那种深入骨髓的虚乏感和对突然发作的恐惧,却如同背景噪音,从未真正远离。
李秀兰则彻底变成了家里的影子。她沉默地承包了所有家务,洗衣、做饭、打扫,动作麻利却无声无息。她依旧不敢正眼看苏晴,不敢靠近孩子,尤其是三宝。只有当苏晴去做治疗、陈明也上班时,她才敢小心翼翼地、远远地看几眼在爬行垫上玩耍的孙子孙女,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愧疚。她学会了网购,笨拙地在手机上下单,买最贵的有机食材,托人从老家寄来真正的野生山货,变着法子炖各种温补的汤水,小心翼翼地盛好,放在苏晴房间门口的小凳子上,然后迅速离开,像完成某种救赎的仪式。她开始偷偷翻看陈明带回来的、关于产后抑郁和癫痫护理的科普小册子,老花镜滑到鼻尖,看得异常吃力,却异常认真。
这天午后,阳光很好。苏晴难得感觉精神稍好,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,闭目养神。三宝在旁边的婴儿车里睡着了,小脸红扑扑的。李秀兰在客厅拖地,动作放得极轻,生怕吵醒孩子。也许是阳光太暖,也许是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,苏晴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一种熟悉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僵硬感猛地从脚底窜上脊背!身体瞬间失控!苏晴在坠入黑暗前,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抽气:“呃——!”
正在客厅拖地的李秀兰猛地抬头!那声短促的异响像一道惊雷劈进她耳中!她几乎是凭着一种刻入骨髓的、源于巨大恐惧的本能,扔掉拖把,像一颗炮弹般冲向阳台!她看到苏晴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一侧歪斜,手臂微微抬起,呈现出僵直的征兆!
“药!阿明的药箱!在电视柜下面!”李秀兰嘶声尖叫,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劈叉变调,同时整个人扑了过去,用尽全身力气,在苏晴身体完全歪倒之前,死死地抱住了她!她用自己枯瘦的身体作为缓冲,承受了苏晴大半的重量,两人一起重重地跌坐在地板上!她一只手死死箍住苏晴不断绷紧、试图抽搐的上半身,另一只手颤抖着,却异常精准地伸向苏晴因为紧张而微微张开的嘴,将自己的手指关节迅速塞进她齿间!动作快得惊人,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决绝——她不能让苏晴再咬伤舌头!不能!
剧烈的抽搐开始了。苏晴的身体在李秀兰怀里猛烈地弹动、撞击。李秀兰咬紧牙关,用尽全身的力气压制着,瘦小的身体被撞得生疼,后背重重地磕在躺椅坚硬的金属腿上,她闷哼一声,却丝毫不敢松手。她死死地抱着怀里不断挣扎、如同被无形电流击穿的身体,感受着那可怕的、生命失控的力量,浑浊的泪水混合着汗水,疯狂地涌出眼眶。上一次的恐惧和悔恨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。她只能徒劳地、一遍遍地在苏晴耳边嘶喊,声音破碎不堪:“晴晴!别怕!妈在!妈在!挺住!药马上就来了!妈错了……妈对不起你……”那哭喊,是绝望的忏悔,也是卑微的祈祷。
陈明拿着药箱冲过来时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:母亲像护崽的母兽,死死抱着剧烈抽搐的妻子,手指塞在妻子齿间,手臂上被咬得鲜血淋漓,后背抵着躺椅,承受着每一次撞击,哭喊着道歉。他手忙脚乱地找出急救的安定,配合着母亲,艰难地给苏晴用上药。药物的作用渐渐显现,苏晴身体的抽搐幅度慢慢减弱,最终在李秀兰怀里疲惫地瘫软下来,陷入了昏睡。李秀兰这才敢慢慢抽出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指,看着怀里儿媳苍白汗湿的脸,又看看自己鲜血淋漓的手,终于再也支撑不住,抱着苏晴,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,嚎啕大哭起来。那哭声里,是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,是痛彻心扉的悔恨,还有一种……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卑微到尘埃里的、迟来的守护。
第二十二章
暮色温柔,给阳台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。苏晴坐在藤椅上,腿上盖着薄毯,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牛奶。晚风带着初夏特有的暖意和草木清香,轻轻拂过她的脸颊。距离那次阳台上的惊险发作,又过去了一段日子。身体依旧虚弱,神经末梢偶尔会传来细微的刺痛或麻木,像是不甘寂寞的提醒。但那种如影随形的、对下一次发作的尖锐恐惧,似乎被时间,也被一些别的东西,稍稍磨钝了棱角。
旁边的藤编小凳上,坐着李秀兰。她坐得很靠边,背脊习惯性地微微佝偻着,双手放在膝盖上,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,显得有些拘谨。夕阳的光线柔和地勾勒着她脸上深刻的皱纹和满头的银丝。阳光很好,风也温柔,但两人之间,依旧流淌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沉默。那份沉默里,沉淀了太多无法言说的东西——鲜血、泪水、恐惧、怨恨,还有那沉重如山的愧疚和……一丝极其微弱的、不知能否称之为和解的暖流。
李秀兰偷偷抬眼,飞快地觑了一眼苏晴的侧脸。儿媳的脸在夕阳下显得柔和了些,虽然依旧没什么血色,但那种惊悸的紧绷感似乎淡去了一点。李秀兰的嘴唇动了动,喉咙有些发紧。她想起那天自己塞进苏晴嘴里的手指,想起那钻心的疼和温热的血,也想起苏晴昏睡过去后自己那崩溃的嚎哭。那哭声里,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彻底地哭碎了,又有什么东西,在废墟里极其艰难地、探出了一点芽。
“晴……”李秀兰终于鼓起勇气,声音干涩沙哑,像许久不用的门轴,“……还……还晕吗?头……还疼不疼?”她的声音很低,带着十二分的小心,问完就立刻低下头,仿佛在等待审判。
苏晴握着温热的牛奶杯,指尖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暖意。她没有立刻回答。阳台下的院子里,传来孩子们追逐嬉闹的欢快笑声,清脆得像银铃。晚风拂过,带来一阵栀子花的甜香。她沉默了几秒,目光落在远处天边被夕阳染红的云霞上,然后,极其缓慢地、几不可闻地,摇了摇头。
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。没有言语。但李秀兰却像得到了某种无上的恩赦,一直紧绷着的肩膀,极其细微地、松懈下来一丝丝。浑浊的眼睛里,瞬间蒙上了一层更厚的水光。她慌忙低下头,抬起枯瘦的手,用袖子飞快地、用力地擦了一下眼睛。那沉重的、名为悔恨的巨石,依旧压在她的心上,或许永远也无法真正搬开。但此刻,在这片暮色笼罩的阳台上,在孩子们无忧无虑的笑声和晚风送来的花香里,在那无声的摇头中,她似乎……终于触碰到了一点点空气。一点点,带着暖意的、能让她苟延残喘下去的空气。她不敢奢望原谅,只求能在这无声的暮色里,再多赎一会儿罪。
那瓶被调换的药,成了横亘在婆媳之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。
李秀兰的悔恨浸透了余生每一个日夜,再昂贵的补品也洗不净她手上的罪。
苏晴学会了与随时可能复发的阴影共生,药片的苦涩是她活着的代价。
阳台上两双沉默的手,终究没能握在一起黄金配资开户官网,只剩暮风徒劳地吹散药味与叹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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